初颜的眸子红着，气愤地答了一句：“对！”
流宁忍无可忍，将长剑对着初辰，并吩咐尚在场地支援的依云楼之人：“带颜儿离开。”
“不许走！”
“我不走！”
几乎是同时开口，初颜与初辰两个人四目相对。
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刻。
见着冷初辰，初颜是害怕的，但做好了心理建设，她就不怕见他。
本就是他做得不对，他冤枉了她，还折磨了她，她只是逃了而已。若不逃，命都没了。
她这么惨，连东西都吃不下了，他呢，媚娇人在怀，见着了被折磨不成人样的自己还一点儿都不认识了。
她凭什么要走，让坏人心安理得？
见着初颜，冷初辰脑子里自动浮现的便是以前的初颜，并与现如今的初颜对比。
惊骇不已。
他该不该怀疑这人是在骗他？可是，她为什么要骗他？
若没有骗他，那么眼前这初颜，为何成了这一副样子？
仔细看，这瘦弱不堪的女子，她的确与曾经的初颜有些相似。只不过，更瘦，更弱，更惹人怜惜。
“你是为何会”为何会变成这样子的，是不是他派人追踪太紧了，她逃亡路上过得不好？
初辰若问了，那初颜定然会说是初辰让人把她整成这样的啊。这样说也是没错，他的确吩咐人让初颜不要吃饱饭，与沐儿一样。
可是初辰会疑惑，为何沐儿就没有瘦下去，反倒是初颜……
木小沐不会给初颜说话的机会，她拉扯初辰的胳膊，看着眼前那初颜道：“你休要骗人，我们都认得初颜，并不是你这副样子！”
许，如果眼前人并不是初颜的话，初辰的心也会好受一些，不会这么疼，这么酸。
于是初辰住了口，看着初颜。
他不知为何，见着这样的初颜，心口溢满了酸楚和疼痛，像是……
像是知道当年山洞里的丫头，被活活饿死了一样。
初辰眸子里闪动着的光亮，被初颜看成了是逃避。他看出来是她，却也不会承认的。因为这样的初颜，是出自冷初辰的指令，是对冷初辰，对慕仙楼名声最大的冲击。
初颜咬牙切齿：“闭嘴，你个死胖子！”
咦？
这个称呼颇有些侮辱性质，但众人还是不自觉的将目光挪向初辰身侧的木小沐身上。
木小沐涨红了脸，初辰也变了脸色：“不许说沐儿！”
“不许说沐儿！”初颜重复了一遍，胸口有团郁气，挥之不去。
他向来都是无条件维护木小沐的不是吗，就连偌大的睦州，不允许外来行医者存在，都是听了木小沐的。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不对么？知道，也要听。
“好，不说就不说。放我二师傅和师兄离开！”
初辰拦住要开口的木小沐，看向初颜，他此时，才认定了眼前人的确就是初颜。
“当初救你离开沐王府，可就是这位，你的师兄？”
流宁敢作敢当，此时也不必隐瞒了：“是又如何，你难不成还想将颜儿抓回去？”
初颜一听抓回去几个字，这小脸就立刻白了几许。
见状，初辰道：“抓倒是不必，不过她欠我一个交代，我要她跟我走。”
“我欠你什么交代？”初颜凌乱了，她可不想要回去啊！
欠了什么交代，初辰也说不出。若是对沐儿被劫持一事的交代嘛，那一个多月他对初颜不闻不问，沐儿也恢复如初，这交代着实没必要给了。
可是初辰总觉得，初颜的忽然离开，让他愤怒又是失落。他需要一个交代。
“你为何离开？”
话题似乎总绕不过初颜逃出沐王府，的起因。
木小沐慌得不成，拽了拽初辰的袖子，轻声道：“初辰哥哥，我想回去。”
“送沐儿回去。”初辰道，立即有人过来，请木小沐离开。
木小沐震惊地看着初辰，似有些没法理解，为何初辰哥哥非要留下来，看初颜？
沐儿看着初辰，初辰只看着初颜。
木小沐眼底闪过一丝暗芒，跟着来人走了。她若留下，等会儿被当面质问，下不来台的就是她自己了。而若离开，私下里，一切都还有解释的机会。
场面一度陷入死寂。
就连赵婉，都不知要如何开口。
这很显然，这叫做初颜的女子，和冷初辰是旧识，恩怨不浅。为了要所谓的交代，初辰连沐儿离开都不在乎了。
这些时日，赵婉还从未见过初辰有比在意木小沐更在意的事情。
“说吧，为何离开？”
为何离开？提到离开，自然是想起来那段噩梦般的日子。初颜拽着师兄的手在颤抖，以及微微冒汗的额头，还有愈发苍白的脸色，都表明她很害怕提起那段日子。
流宁自也不愿意颜儿害怕，于是不耐烦道：“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，要放人就放了，不放就打。”
初辰分明看到，流宁的眸子闪过嗜血的杀意。
果真还是因为他吗，因为他，初颜才变得这样？因为他派人搜寻她，她躲避不及，吃不好喝不好？抑或是……他下的令，让她吃不饱，而属下听令为之，却变本加厉？
想到此，初辰的呼吸一窒，再看初颜。
她在害怕。
好像，此时需要给交代的，变成了他冷初辰。因为不管怎么说，沐儿还安好着，而初颜却成了这般……
不管，是要初颜给他一个交代，还是他要给初颜一个交代，他不能让初颜离开。
下定决心，初辰看向流宁：“你们的二长老与我慕仙楼立下的约定，输了便交上这条命。慕仙楼要他签了卖契，他不肯。就想这么离开了，是否太过天真？”
为了个初颜，初辰担起了赵婉的角色。这些话，本是赵婉说的，赵婉说过，但未奏效。
冷初辰说出来，这就是自降身份。
赵婉心里的震撼就不说了，她很是无法理解，这瘦不拉几的初颜，值得九公子这么做？
“天真不天真的，我就是要这么做，你待如何？”
初辰勾唇一笑：“你当知道，慕仙楼里人手不少，不知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？你能带走他，”初辰指着二长老，“还能同时带走她吗？”初辰指向初颜。
流宁没把握，尤其是初颜重病，又不能随手拎起来就走，需得小心呵护。
“提条件吧。”
大动干戈着实不必，只会两败俱伤。而今看冷初辰的样子，没打算对他们痛下杀手，所以流宁也愿意让出一步。
“初颜留下，你们都可以离开。”
初辰这条件一提，流宁瞬间炸毛。他将初颜拦在身后，戒备地看着初辰：“不行！”
“那就打吧。”初辰道，“不过若是伤了人，怕你得不偿失。”
伤了人，自然是得不偿失。他一心护着的，也就是个初颜而已。而今，在场行动不便的，也唯有一个初颜而已。
流宁有信心护好初颜，但就没信心能带初颜离开了。若能带她离开，却不一定保证她不会受伤。
初颜如今身子娇弱，就连情绪波动较大都会使厌食症复发，更别提挨上一刀。
想一想，流宁就觉得头疼。这苏仙和施蒙还真是，看个人都看不好，非要让颜儿出来不行？
被念叨着的施蒙，这会早就醒了，一见屋子里初颜和苏仙都不见了，就知道初颜溜了。
不知道初颜去了哪，盲猜是来了比试这里，他得赶紧来找，免得回去又要挨揍。
来了，就见着这一触即发的场面。
苏仙拉着施蒙：“你就别去添乱了！”
上面已经够乱的了，正在谈判，一个谈不好就要打起来了。苏仙还有点儿身手，等下好歹可以帮忙。施蒙就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一书生了，不去添乱就是帮忙。
远远看去，初颜在上面就小小一只，好不可怜。
冷初辰这副“我料定你不敢打”的样子，流宁生气，初颜就更生气了。
她不服气，她是和冷初辰有仇吧，他干嘛一直和自己过不去？
不，不是有仇吧，是真的有仇！
有仇不报非君子，初颜对自己道。
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，初颜对自己道。
要报仇，去他身边！
初颜于是微微推开流宁，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儿：“我同意，你马上将人都放了，我会和你走。”
“颜儿，你今日是不是没带脑子？”流宁对初颜一再挑衅冷初辰，觉得初颜是说话不经大脑。
初颜摇头，很认真的看着流宁：“这是我与冷初辰的恩怨，师兄和二师傅都不必为我得罪他。我知道二师傅今日挑衅慕仙楼，也是为的我。师兄为寻我救我，护我，已经在此耽搁了不少时日。错的是我，我不想让你们一再为我担惊受怕。他，”初颜指着冷初辰，“我与他的仇，我自会与他理个清楚。”
怎么就成了有仇？初辰在想，或许真的是他的一个指令，对初颜造成了如今的伤害。
“胡闹，我不允许。”二长老这会儿拿出威严来，试图压制初颜的任性。
“不管怎么说，我同意这条件，我是当事人，我有发言权和决定权。”
初颜倔强起来，可以十几年找一块点心，试问在场的谁倔得过她？
或许冷初辰可以，他也是个十几年寻一个姓木的丫头的人。
而如今，这俩倔强的人，目标一致——他要带她走，放了其他人。
且，初颜这话说的一点儿不错，她才是当事人，旁人可以替她治伤，可以同仇敌忾，但旁人不是她本人。
对于一向尊重初颜的依云楼众人来说，初颜所说没错，他们认同。
初辰一直就很欣赏，初颜那胆大果敢的性子，如今是越发不肯放她离开。
得到初颜的赞同，初辰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好——好吧，是夜晚格外美好。
马上就要入夜了，初颜觉得冷，还有点饿，颇有些不耐烦。
“好了，放人。”
“我与你一起。”流宁拉住初颜。他想好了，他既让能在沐王府带走初颜一次，何愁带不走第二次？确实是比当场大打出手好。
初辰能不知流宁打的主意？
“初颜的卖契仍在我府内，若你要一起，也要签。”
这话，立刻惹得初颜激烈的反对：“冷初辰你放肆，我师兄岂是你可以随意买卖的人！”这话，是对流宁的侮辱。
而知晓初颜竟然被卖给了冷初辰，流宁的火气也不小：“卑鄙。”
就因为小师妹不通武艺，又是毫无势力，就被他们这般欺负，实在是过分。
流宁不肯撒手，执意要与初颜一起。
初颜能舍得让师兄被困在沐王府？她知道师兄不会愿意，只是为了她，宁肯委曲求全。她不想要这样。师兄、师傅们为她，已经操了十几年的心。从将她捡回去，到精心疗养，无一不精细，无一不小心。她记得清清楚楚，更不愿再为自己，牵扯无辜的人。
恩，她已经都还不完了，再继续连累，她都会把自己羞愧死的。
流宁也知初颜这性子，是决定了的事百头牛也拉不回去。不然，她也不至于溜走就是五年。近了说，她要是真不愿面对冷初辰，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。
不愧是他流宁的小师妹！
“让施蒙陪你。”流宁忽然道。
施蒙似是知道，流宁的话无法反驳，随即走了上来。
施蒙来了？初颜一阵惊喜，听闻脚步声，回头看。
但见施蒙面无表情，一步步踏上来。
“他是谁？”初辰问，这昨日里能让初颜喊出“你打死了他，我也不活了的”的人，冷初辰似乎不喜欢。
初颜扭过头来，面色有些失望：“我不要施蒙陪。”
“不然就是我陪你。”流宁坚决道，不肯退让。
施蒙站在了初颜跟前，一言不发。他似乎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。
初颜不喜欢这样的施蒙。
“你，我只一个人与你走，你带了旁人，就别怪我出尔反尔。”初颜只好，对冷初辰施压。
虽然这压力来的莫名其妙，但冷初辰巴不得那叫做施蒙的人，离得初颜远远的。
“只你一个。”
二长老此时忍无可忍了：“我不需要小初颜帮我抵，你们要我签卖契，我签了就是。”
二长老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，初颜看了觉得难受：“二师傅，我的卖契本就在他手里，他若大肆搜查，我就是个逃犯。实在没必要为了我，搭二师傅一身自由。二师傅若是信我，此事交给我解决。”
天色晚了，初颜微发了个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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